映入眼帘的是鳞次栉比的建筑，规划有序的街道上人流拥挤，热闹非凡，怪不得不能驶上龙车，因为根本就没有空间。
「这是什么情况，外面人这么多，里面人也这么多」
「毕竟这里是商业区，人多点很正常」
感受得出来，能听到叫卖声此起彼伏，还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店铺，十分热闹，但这些都不是关键，比起这些离得远的，我更想了解些离得近的，比如走在我旁边的这位。
「戈恩，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」
「我都习惯你这个问题宝宝了」
「什么问题宝宝，我明明第一次来好不好」
「是是是，边走边聊吧」
这家伙还是老样子，根本不和我主动分享他的情报，作为一个团队而言，实在是很糟糕，我如果不问，他就干脆直接装死，非要我主动问才告诉我是吧？
碍于街道上的部分人流实在是太大，为了掩人耳目，就跟着他走了一些人少的路，这才勉强拉扯出一些谈话的空间来。
「我是想问，为什么你要贿赂卫兵？」
「就这个？」
「是哦」
「伊凛曦，你是真的，傻得可爱」
「我又怎么了」
「我不用点手段，你可能要被抓起来，就算这样，你还是要指责我吗」
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我是想问你怎么想到这么做的」
「还以为你要来指责我，你是傻，但看来还没完全傻」
「我本来就不傻」
「嘛，你也看到效果了，说到底，也就是种手段而已，我达成了目的，还能获得情报，代价仅是一枚银币，何乐而不为」
「话是这么说，但总觉得有点怪怪的」
「一点也不怪，如今这个世道，想要和黑暗战斗，必须得先接近黑暗，把腰杆挺得这么直又是要给谁看呢？」
这家伙怎么突然说了一些听都听不懂的话，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？
「算了，忘了我刚才说的吧，你问完的话，就轮到我了」
「啊？你能问我什么？」
「很简单啊，就比如，你刚才为什么要躲起来」
「是哦，哈哈...」
「伊凛曦，别想蒙混过去，快说」
「额，只是觉得那个卫兵不简单，下意识就躲起来了」
「还真是个简洁的理由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耍宝，差点导致我们俩都有可能被抓起来？可不可以有点自觉？」
「别骂了，别骂了，再骂人傻了」
「唉，谁叫你是伊凛曦，气都生不起来了」
戈恩看起来一脸无奈，但又好像不打算责备我了，就是啊，怎么能怪我无意识的举动呢，真的不是故意的！
「先去把龙车还了，这条路直走下去就能到这里的驿站了」
还以为戈恩是带着乱走的，原来都是有计划的吗，虽然这条路上人不多，但秩序方面完全没问题，让人觉得很安全，所以为什么入城的戒备这么森严，不对，想起那个卫兵说的原因了。
「我刚刚听到走私奴隶什么的，那是什么意思」
走在前面的戈恩听到我说的话，没有马上回答我，而是顿了顿，好像在想什么，难道这是很敏感的话题吗？
「如果你是一直生活在乡下，没见过奴隶也正常，其实不止这座城，这个国家本身就是推行奴隶制的，但是」
「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，卖什么关子」
「正规的奴隶买卖是合法的，但是走私就不同了，被当局禁止，抓到会被处决的」
有点惊讶，先不说奴隶买卖，最主要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会存在奴隶制，曾经只在书本上被描述的存在，此时竟然就在身边，奴隶制在我眼里代表了血腥和冷血，是彻彻底底对人性的毁灭，一般人不可能去认同这种东西的，但在这里竟然是被推行的存在。
不对，说不定这里的奴隶制会跟认知中的不一样，毕竟知识体系不一样，没法相提并论，不能就此下定结论。
「那戈恩你怎么看奴隶制」
好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反问他，戈恩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，脸色变得有点难看，就算是我，也能看出他有点厌恶这个话题。
「你如果真想知道，对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」
「对面？」
因为是走在细窄的岔路上，他说的对面自然能理解是在哪，转过头看向他暗示的那边。
那是一间仓库的前面，停着好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，有好些个穿着破烂，骨瘦如材的男人正马不停蹄地从马车上卸货，方式当然是人工肩抗搬运至仓库里面，是纯粹的体力劳动，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个体态臃肿的男人，男人后面站着两个护卫，当然他没有参与搬运，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，看样子是监工。
这有什么奇怪的，在我看来这不就是正常的卸货过程吗，只是雇佣了人工而已。
「这能看出什么」
「你再仔细看看？」
「这算什么，这不...」
话都说一半了，可另一半可实在说不出口，因为我可能理解戈恩指的是什么了。
最直观的理解是，那几个搬运工被监工打了，还是用的鞭子进行抽打，这才发现体态臃肿的监工手上，拿着一根鞭子，被打的搬运工们就算在搬运的路上，仍受到监工的鞭打，这肯定不是我想象中正常的劳动关系，又想起戈恩说过的话，所以说？
「我想你也意识到了，那些就是奴隶」
「为什么要这么做，他们也没犯错吧」
「谁知道，可能只是那个人心情不好，亦或是一时兴起，仅此而已」
心情不好？一时兴起？只是这些无关痛痒的理由，就可以把那些人打成这样吗，细细看来，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，几乎全是青紫一片，各种红线遍布，有些人臂上甚至有点皮开肉绽，看着十分恐怖，而这是如何导致的根本不难想到，这根本就是一起暴行。
刚才竟然还天真的保留了看法，现在看来根本就可以盖棺定论，这个世界的奴隶，跟我认知中毫无人权，社会底层的存在如出一辙。
「就算是奴隶，好歹也是个人，官方难道能容忍这种暴行的存在吗」
「官方是有明确的条文，但根本没人会去管奴隶的死活」
奴隶制的存在本身已经够让人反胃了，结果执政者竟然还默认奴隶主对奴隶们的虐待压榨，变着法和他们同流合污，更有形同虚设的条文，实在是让人嗤之以鼻。
「就算是这样，退一万步讲，难道他们不会反抗吗」
「反抗？怎么反抗，奴隶们的身份已经被剥夺，是属于奴隶主的私人财产，就算逃掉又能怎么样，没有身份在这个国家也根本活不下去」
「不是还有当冒险者这个选项吗，连我这样的都能伪造身份，他们也一定可以吧」
「伊凛曦，你要知道你是个例，是因为有我，你才能有身份，奴隶是不可能这样的」
「...」
说不出话，他说的有道理，明显我就不能被当做泛例，戈恩确实在为我伪造身份的时候，依靠他的冒险者身份受到了不少关照，如果是奴隶，想也知道不可能伪造出这种级别的身份。
所以说，奴隶们的后路原来早就被切断了吗，根本看不到前路，就算奋起发抗也是徒劳，最后只能默默接受不公正的虐待以求生存吗。
也许是有过相似的经历，这样太过于不公正的对待让我难以接受，些微愤懑中带着不甘，这就是我现在心中最真实的想法，可就算是这样。
「就不能想想办法帮帮他们吗」
在看不到的地方我可能无法企及，但起码在眼前的暴行，我无论如何也想制止，是啊，就是这无聊的正义感让我进了科依托的监狱，险遭杀身之祸，可笑的是，直到现在竟然还是毫无消退之心。
没想到戈恩在听到我的话后，脸色戛然而变，转过头来用极其冰冷的视线盯着我，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，那是明确的拒绝，更显露了他的不解。
「伊凛曦，我想你可能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」
「我想帮他们有什么错」
「首先我问你，我为什么要帮你？是凭借你暂且是我的委托人身份，就以为可以随意差遣我吗？」
「没有，我不是这个意思...」
「还是说你想去帮他们揍那个男的一顿，之后逃走，然后那些奴隶就能顺理成章的过上好日子？」
回答不上来，戈恩的这些话如刀剑般，句句**我的心头。
「当然，最后的结果肯定只能是害了他们，他们会受到变本加厉的虐待，而你，非但不会有人感谢你，你自己也没有好下场」
「...」
「如果就算这样，你还想逞英雄，只管去就好了，前提是你能打得过那男人后面的那些护卫」
「我只是，我只是觉得这不合理而已...」
「不合理？在这个世界上，不合理的事情多了去了」
低着头同时双拳紧握，无力，无法反驳，就算动用全身的理智，也只会得到他说的是正确的这个事实，正因为这样，才显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可笑。
「要我说，比起担心那些与你毫无瓜葛的奴隶，还不如多关心下自己吧」
「我？我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」
「你的处境好不到哪去，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进城时那个卫兵的眼神吗？」
怎么可能没察觉到，就算把伪造的铭牌交给他，他也没看几眼，反而一直盯着我，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干嘛。
「那又怎么样」
「你果然没意识到，那眼神摆明了是想把你吃掉」
「哈？吃掉我？」
「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自觉，在你的长发还没解除的现在，不管你愿不愿意，现在的你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，还是想让人忍不住抱上去的那种可爱程度，就算你突然被人拐走我都一点不意外，知——道——吗？」
一边说还一边靠近，一步步逼得我后退都差点撞到墙壁了，幸好在那之前停了下来，脑子里一团乱麻，只是在乱七八糟的想着，他在说什么啊？
拐，拐走？！可，可爱？！就算再怎么眼瞎，也不可能有人说我可爱，还要借机拐走我的吧，而且我看起来有这么好欺负吗？
可被戈恩这样确信凿凿的断言，又有一点点相信了，尤其是我之前确认过这副外貌的情况下，也许，大概，可能，真的有这种可能性...
这么说那个卫兵是在用下流的眼光看我？敲，想想都有点恶心。
「如果你还是要顶着这副容貌去帮他们，可能你才是危险的那一方，当然，我说到做到，绝对不会阻止你」
「你就这么绝情吗」
「绝情？不，在我看来这只是小孩子的赌气罢了，我就先走了，跟不跟上随便你」
说完戈恩很干脆的领着龙车走开了，空留下我一个人傻站在原地，走得稍远了些，还不忘背对着举起左手向我致意。
「哦，忘记跟你说了，你也听到了，这里有走私奴隶交易，你这样落单的可爱小姑娘，正是他们最喜欢的诱拐对象」
这家伙，要走就走啊，还要来**裸的威胁我是吧，难道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打退堂鼓吗，重新握紧拳头，将注意力集中，就算只有我一个人...
突然背后窜上一股恶寒，好像后面有人在盯着我，赶紧转过头，与走来时见到的图景无异，川流不息的路人和整齐排列的建筑，在这个角落没发现有人在特意看着我，确实和刚才没什么差别，但要说变化的话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，而刚才有两个人。
松了口气，万一真因为这外貌被人盯上了怎么办，不过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恶寒，让脑袋清醒些了，除去被激起的逆反心理，戈恩说的无疑是正确的，要想帮助别人之前，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，而现在，我明显没有这个实力，就算意气用事也改变不了什么，可恶啊，我为什么这么弱，要是我能像戈恩那么强大...
不能待在这里，一个人什么也改变不了，我需要力量，因此戈恩是必须的，要是这时候就跟他分开了，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。
赶紧拔开双腿朝着戈恩前进的方向跑了起来。
「等等我啊」
所幸因为戈恩只是牵着龙车在走，并没有走得多远，没过多久就追上了他。
「伊凛曦，看来你还是能想明白的」
「不，我觉得还是没错，只是你说得对，我需要量力而行」
「是吗，能这么想也好」
「我想拜托你件事」
「说说看」
「我太弱了，希望你能指导训练我，我需要力量」
在戈恩面前深深地弯下腰，这是我能做到最诚恳的请求了，银白色长发也因此遮挡了视线，看不到戈恩的反应，只能感觉到心脏在加快跳动，不要紧张啊，寻求一个强大且能指导的老师，向来都是没什么丢人的。
「不行」
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句干脆的拒绝，而且几乎是在我说出去的时候，他的话就接上了，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。
「啊，可以给我个理由吗」
「先不说你寻求力量的动机是什么，单说我的技能，我有什么能教你的？」
确实戈恩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强大的形象，但细细想来，他都会些什么技能？
用匕首划开铁？高超的驾驭技术？以未知手段放倒来袭的杀手？丰富的野外求生知识？无论哪个，感觉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学到的，好像也就那手学猫叫，我还能胜任下来，可那又有什么用呢？况且我从未见过他使用别在腰间的剑，是目前遇到的情况都不值得他拔剑吗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有这种感觉，其实他的剑术才是最高超的。
「我需要力量来防身可以吧，你不是说我这样容易被人盯上吗」
「是有这么说过，然后呢」
「起码就不会这么弱了呀，在有危险时能稍微抵抗一下，也不用你一直看着我，都有点过意不去了」
「确实是合情合理，我不反对」
「对吧，所以啊，你就随便教我点什么，就算是让我锻炼身体也行」
「嗯...那你想学什么」
「额，就比如剑术什么的，你的剑术一定很厉害吧」
「教你锻炼身体的办法倒是没问题，但是剑术绝无可能」
「为什么」
「不要多问，我已经答应你的请求了，如果你不想让我反悔的话」
为什么这个家伙对自己的剑如此保密，是真的那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，虽然还是很好奇，不过算了，这个结果我已经相当能接受了，能接受戈恩的指导，相信起码是能踏出弱小的第一步。
「那就谢谢了，师傅」
「师傅？」
「对啊，刚才算是拜师了吧，叫你师傅有什么不对的吗」
「之前在科依托就是这个设定，当时你还一脸不乐意，现在竟然光明正大叫起来了？」
「之前是之前，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啊」
「虽然我是挺高兴的，但你不能这么叫，在外面你要叫我哥哥，这是我们的设定」
「那不是入城时编造的吗，既然进来了就不用了吧」
「虽然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多久，但出城时一样要保持这个设定，如果不想在城内暴露的话，必须继续」
「...你没在唬我吧」
「我唬你做什么，言行不一就是容易暴露身份，特别是你的假身份」
「那我刚才一口一个戈恩，一口一个师傅什么的，岂不是很容易暴露？」
「没错，所以从现在开始，你必须叫我哥哥」
「...」
啊啊啊，本来冒牌兄妹这种设定已经很奇怪了，现在又来一个鬼畜的展开，所以为什么我非得叫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哥哥啊？
「先叫一个听听？」
「唔...额，戈恩哥..哥？」
「嗯，还不错」
好羞耻啊，虽然是假的，但叫戈恩哥哥什么的，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墙上得了，反观这家伙，看起来高兴得很，难不成还乐在其中了？然后顺便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癖好？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，实在不敢去妄自猜测了。
「马上到驿站了，别走丢了」
因为一直在边聊边走，时间过得还算是挺快的，这会好像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，说起来周围的建筑和行人确实在逐渐变少，看不到多少的店铺了，也能明显感觉到各种龙车和马车的数量多了起来，有些甚至已经在道路上驰行起来，刚一说完，身前就呼啸而过一辆马车，差点就撞上了，危不危险啊，这人就没有安全意识吗，好歹这条路上不止你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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